《查理周刊》大屠杀十年后，漫画家仍遭迫害

巴黎讽刺周刊《查理周刊》（Charlie Hebdo）的八名职员在这起大屠杀事件中遇害，十年后的今天，其工作人员仍受到警方的严密保护，他们的安全不能被视为理所当然。2020年9月，该杂志前总部外又发生一起新的袭击事件，Premières Lignes纪录片制作公司的两名员工遭一名男子以切肉刀袭击，凶嫌的审判已于1月6日开庭。

2023年1月，《查理周刊》因刊登最高领袖和毛拉的讽刺画而遭到伊朗当局针对，伊朗向法国政府施压并对其员工发出威胁。此外，该杂志曾于2020年10月刊登土耳其总统的漫画，因而在土国面临“侮辱总统埃尔多安”的法律诉讼。在2021年11月的首次听证后，此案便一直处于待审状态，然该杂志的四名员工可能面临四年以上徒刑。

想压制所有批评声音的国家偏好使用起诉和审查等方法，如中国便越来越常利用国际压力查禁逃往国外、对政府抱持批判态度的漫画家，甚至引渡他们回国以便监禁。这些国家使用各种方式打击漫画家的资讯提供自由，其中也包括抹黑行动、恐吓及司法骚扰、审查和拘禁，无国界记者和Cartooning for Peace则持续奋战对抗。下列为过去十年间讽刺性媒体自由受到攻击的20个代表案例，从中可看出全球漫画家遭受迫害的程度。

Ashraf Omar（埃及）：因捏造的指控而在过去五个月间遭关押候审

Ashraf Omar为独立新闻网站Al-Manassa的埃及翻译兼漫画家，目前关押于开罗候审。在发表埃及债务危机和停电的漫画数日后，他于2024年7月22日在家中被捕，自此之后，其拘押期限已延长七次。当局指控他“加入恐怖分子团体”、散布“不实信息”和“滥用社交网络”，但并未提出任何证据。最高国家安全检察官办公室为该国用于以恐怖主义罪名起诉人权捍卫者、媒体工作者和反政府者的机构，在该机构长达六小时的审讯中，他被问到所创作漫画是否意图煽动大众使用暴力。

“Alecus” Ricardo Clement（萨尔瓦多）：在社群媒体上遭受恐吓

Ricardo Clement又名Alecus，为萨尔瓦多最具影响力的漫画家之一。他对总统布克莱（Nayib Bukele）政府的尖锐批评为其知名主因，在2023年发表漫画质疑政府的专制政策（包括宣布紧急状态，导致数千人被任意监禁）后，他便遭受一连串的恐吓。他在新闻网站El Faro等媒体上发表的作品引发政府支持者于社交网络上抹黑威胁。这些攻击的目的是使其噤声、破坏其作品名声。尽管遭受压力，Alecus仍为谴责萨尔瓦多侵犯人权行为、使用视觉幽默作为抵抗专制主义工具的主要人物。 

Jimmy Spire Ssetongon（乌干达）：担忧其生命安全

Jimmy Spire Ssetongon是一位自学成材的获奖漫画家，为《观察家报》等多家媒体工作。他曾为Cartooning for Peace活动提供道路基础建设不良、公卫安全等议题的漫画，但在2023年宣布停止供稿。在收到有人对他作出威胁的报告后，他对自己的生命安全感到担忧。他于2024年在X上发起反腐运动后同样受到网络骚扰。

Al-Hudood（约旦）：讽刺网站遭到封锁

讽刺新闻网站Al-Hudood（阿拉伯语中的「界线」）于2013年在约旦成立，目前由其英国的流亡总部营运，该媒体在处理中东的贪腐或治理不善等敏感话题时从不迟疑。众所周知，其幽默常激怒所批评的政权，该媒体在网站上表示其记者和漫画家“因明显的安全理由而保持匿名”。在未说明原因的情况下，约旦当局于2023年7月封锁该网站在王国境内的存取。这项禁令颁布不久前，Al-Hudood才对约旦王储婚礼的奢侈铺张进行嘲讽。

Rachita Taneja（印度）：因“藐视法庭”而面临六个月刑期

Rachita Taneja以在Facebook、Instagram和X（原Twitter）上的网路连环漫画“Sanitary Panels”而为人所知，她在作品中以其幽默和洞察力评论社会和政治新闻。2019年和2020年间，她还为印度版《富比世》撰写每周专栏。她在2020年曾于其@Sanitarypanels Twitter页面上发表三幅漫画讽刺印度政治和司法人物间的互动，因而在2021年被控“藐视法庭”。印度总理莫迪（Narendra Modi）的印度人民党（BJP）学生派系成员提出控诉，声称这些漫画破坏公众对司法系统的信心。她目前仍在等待前述指控的审理，并可能因此被判入狱六个月。

Manjul（印度）：其X平台发文两度遭人申诉

在2021年6月4日的一封电子邮件中，Twitter（现已更名为X）的法律部门通知获奖印度漫画家Manjul，表示该平台收到来自“授权实体（如执法机构或政府机关）”的请求，要求平台删除其帐户所发表内容，理由是其内容违反印度法律。此前Manjul才刚发表一系列漫画，批评莫迪政府在面对重创印度的第二波新冠肺炎疫情时无所作为。这封电子邮件表示Twitter并未采取任何行动回应对方要求（信中未提供要求的详细资讯），但建议他可采取不同方式回应，包括寻求法律顾问或移除内容——如果他愿意如此。Manjul首先向网络自由基金会（Internet Freedom Foundation）求助提交“知情权”（RTI）申请，但最终放弃尝试确认投诉者身份。在收到邮件几天后，他被Network18媒体解雇。Manjul于2025年1月3日又收到X传来的类似消息，通知他孟买警方投诉其创作的一幅漫画。

Ahmed Kabir Kishor（孟加拉）：因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漫画日记而被关押，监禁时更遭受虐待

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间，著名的孟加拉漫画家Ahmed Kabir Kishore以孟加拉政治为题材创作漫画日记。他以“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生活”（Life in the Time of Corona）为题将其发布在社交网络上，其中包括以疫情相关贪腐案为题材的漫画。他于2020年5月5日被捕，在极其卡夫卡式的2018年《数字安全法》下，他被控在Facebook上散布疫情的“谣言和不实信息”而遭到关押。在拘禁十个多月后，他终于在2021年3月4日因孟加拉高等法院前一日发出的裁决而获得保释。出狱时，他身上有遭受酷刑的痕迹。三个月后，当局在2021年6月13日根据同一法律对他提出“反政府谣言和活动”的新指控。他于2021年12月7日逃离孟国，目前流亡瑞典。

“Optatus” Opptertus Fwema（坦桑尼亚）：因创作漫画讽刺总统而遭关押两周

坦桑尼亚漫画家“Optatus”Opptertus Fwema于2021年9月24日在家中被捕，此前他在Instagram上发表漫画，将总统Samia Suluhu描绘成正在玩一盆水的小孩，而她视为导师的前总统Jakaya Kikwete则保护她不受批评、让公众放心，此画突显出他在坦桑尼亚政界的持续影响。Fwema被以《网络犯罪法》的“发布不实信息”罪名拘留近两周后才获准保释。在听证会一再延迟后，此案最终于2022年9月撤销。

Zehra Ömeroglu（土耳其）：因猥亵罪指控而面临长达三年徒刑

伊斯坦堡刑事法庭目前正在审判漫画家Zehra Ömeroglu，她为《Bayan Yani》（“女性面容”，主由女性营运）和《Leman》这两本讽刺杂志工作。她因2020年11月25日在《Leman》上发表的一幅漫画而被控猥亵，漫画的标题为“性与大流行病：呼，味觉和嗅觉没丧失！”（Sex and pandemic: phew, no loss of taste and smell!）2024年3月，猥亵出版品委员会（家庭与社会服务部的儿童服务总局相关机构）发表初步报告，认定该幅漫画属猥亵出版品。在第11次听证会于9月26日结束时，法院要求三位国立大学的专家提供第二意见，他们必须评估漫画的艺术或文学性。该案预计于2月6日恢复审理，Ömeroglu在审后可能面临六个月至三年的刑期。

Musa Kart（土耳其）：因“支持非法组织”遭囚14个月

漫画家Musa Kart已执笔创作42年，伊斯坦堡法院在2019年11月以“支持非法组织”罪名判他三年半徒刑时，他正为《Cumhuriyet》日报（土耳其语的“共和国”）工作。由于《Cumhuriyet》采行自由主义的编辑方针，并批评总统埃尔多安日益严重的独裁主义，该报12名员工（记者和行政人员）被判长达8年徒刑，而他也是其中一人。在预防性羁押九个月后，Musa Kart在司法监督下获释、服完五个月的刑期，他目前被禁止出国，且仍在等待最高法院的最终裁决。

《Tempo》杂志（印尼）：遭宗教与政治团体骚扰

2018年3月，一个名为“伊斯兰防卫者阵线”（FPI）的激进团体在印尼周刊《Tempo》总部外举行抗议活动，此前该周刊曾刊登一幅漫画，画中该团体领导人（被控涉入情色丑闻）与一名没戴面纱、身穿背心的女性在一起。部分示威者冲入其办公室以恐吓工作人员，并要求该媒体向所有穆斯林道歉，但《Tempo》拒绝其要求，理由是此举将严重损害新闻自由和资讯提供权。一年半后，总统佐科威（Joko Widodo）的支持者于2019年9月在新闻委员会大楼外示威，抗议《Tempo》的一幅漫画将佐科威画成有着和皮诺丘一样的长鼻子，他们表示这幅漫画侮辱总统。《Tempo》则回应表示，这只是反腐活动人士所作指控的象征。

“细菌”Jaime Andrés Poveda（哥伦比亚）：被控“加重刑事诽谤罪”

哥伦比亚人Jaime Andrés Poveda又名“细菌”，因其讽刺漫画（包括为《El Espectador》报所提供作品）而屡遭恐吓。2019年时，他在一则讽刺推文中将前总统Álvaro Uribe比作犯罪集团头目，Uribe因此以“加重刑事诽谤罪”起诉他，此罪名最高可判刑72个月。其后几年，当局并未对此案采取显著行动，但检察官办公室于2023年重启此案。除相关司法程序之外，“细菌”也一直在社群媒体上遭受威胁，此情况反映出在哥伦比亚批评政府者不断面对骚扰。2010年5月，其部分漫画（尤其是以政治人物为主题者）在Facebook上遭到举报封锁，此事引发对表达自由和限制网络讽刺的讨论。

Pedro X. Molina（尼加拉瓜）：Ortega-Murillo迫害批评者行动的首要目标

尼加拉瓜漫画家Pedro X. Molina又名PxMolina，在总统Daniel Ortega及其妻副总统Rosario Murillo所策划的严厉镇压中，他是最知名的受害者之一。在大规模的反政府抗议迫使Confidencial新闻网站关闭后，PxMolina和其他为该网站工作者都在2018年被迫流亡。其漫画批判政府腐败、专制和高压，使他成为政府支持者所策划威胁、监视和抹黑行动的目标。流亡期间，PxMolina仍继续谴责尼加拉瓜侵犯人权的行为，并在Politico、《洛杉矶时报》、《华盛顿邮报》和Courrier International等国际媒体上发表漫画。其案件已成为Ortega-Murillo政权如何利用审查和迫害使批评者噤声的代表。

巴丢草（中国）：展览受中国施压取消

中国政治漫画家巴丢草（Badiucao）自2009年起选择移居澳洲，他用自己的漫画谴责中国侵犯人权、镇压香港民主抗议及迫害维吾尔人等少数族群。由于他在《纽约时报》和BBC等国际媒体上发表漫画批判中国政府，中国当局策划多起网络行动骚扰巴丢草，并指使警方审讯他在中国的亲人。其展览有时在北京干预后遭到取消，如原定于2018年香港“言论自由周”（Free Expression Week）举办的展览即为一例，此情况突显出中国打压行动的国际影响力。中国当局于2023年向波兰政府发送电子邮件，要求取消他在华沙的展览，指其构成“对中国和中国领导人形象的攻击”。然波兰政府顶住中方施压。

Ramon Esono Ébalé（赤道几内亚）：因伪造和洗钱指控而遭拘禁

赤道几内亚漫画家Ramon Esono Ebalé又名Jamón y Queso（“火腿与起司”），他在2017年9月于该国首都马拉博被捕，此事成为其职涯的一大标志。警方在未提出指控的情况下将他拘留两个多月，其后据称在他车中发现价值1,500欧元的伪钞，因此对他提出“伪造”和“洗钱”的捏造指控。然而在审讯期间，警方还问及他以赤道几内亚领导人为题材的漫画。除漫画以外，他还创作连环漫画《Obi's Nightmare》讽刺赤道几内亚的贪腐和治理不善。在负责指控的警官承认捏造案件几天后，他终于在2018年3月获释，所受指控也被撤销。漫画家遭任意监禁一事突显出在赤道几内亚批评政府者持续面对的迫害和危险。

姜野飞（中国）：遭泰国引渡后因“颠覆国家”入狱难民

姜野飞自2008年起即为泰国难民，他因为美国线上杂志《博讯》创作的讽刺漫画而为人所知，泰国当局于2015年应中国要求将他逮捕，尽管具有联合国承认的难民身份，他仍被引渡回中国。经过秘密审判后，他因创作漫画批评政府而在2018年因“煽动颠覆国家政权”被判刑六年半，于2022年服满刑期获释。他在受审前已单独囚禁近三年，在这段期间的中国官媒报导中，可看出他身上有明显的受虐痕迹。在逃往泰国前，姜野飞已因其漫画而多次入狱和遭受酷刑。

“尊子”黄纪钧（香港）：其40年职涯因审查终结

香港漫画家黄纪钧又名尊子，他从1983年开始创作漫画讽刺香港政治，尤以在《明报》刊载的连环漫画而为人所知。然而，在国安法于2020年强制实行后，香港当局多次公开控诉他谴责专制政府越轨行为和具争议性改革措施的漫画，《明报》最终于2023年决定停止刊载其漫画，香港公共图书馆并将他的作品下架。他最后发表的漫画批评当地议员的任命，惹怒民政及青年事务局局长。

阿涂（香港）：被迫逃离

阿涂是一名致力于香港民主运动的漫画家，在香港当局打击新闻自由的起诉威胁和骚扰下，他于2023年被迫逃离香港。其漫画揭露香港和北京政府滥权，并触及国安法、选举制度改革和2019年抗议等敏感话题。他所遭受的压力与日具增，如《明报》和雅虎新闻即于2020年取消其专栏，他并面临诽谤政府和警察的指控威胁。

Bill Leak（澳洲）：因其漫画而收到死亡威胁

澳洲漫画家Bill Leak在2017年3月死于心脏病发作，他以其才华、尖锐的幽默和极端观点而著称。他曾多次收到死亡威胁，特别是在《查理周刊》恐攻事件后、《周末澳洲人报》刊登他以先知穆罕默德为对象的漫画时。其批评者指责他冒犯他人，而其崇拜者则视他为言论自由的倡导者和讽刺天才。2016年，他描绘原住民男子的漫画被视为种族歧视，并遭人向澳洲人权委员会投诉，但申诉案其后又被撤回。他曾九度获颁表彰澳洲杰出新闻工作者的“沃克利奖”（Walkley Award），在澳洲的讽刺漫画和肖像划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Sia Thairath” Sakda Sae-iew（泰国）：遭传唤进行“态度调整”

2015年10月，泰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Thairath刊登一幅漫画讽刺巴育（Prayuth Chan-ocha）将军，他是当时的总理及“全国维持和平与秩序委员会”（NCPO）军政府领导人。这幅漫画的作者为Sakda Sae-iew（又名Sia Thairath，为泰国最著名漫画家之一），内容取笑巴育在联合国大会上承诺恢复泰国民主并举行选举的演说，且将其演说与泰国的国内问题进行对比。结果，这名漫画家在2015年10月4日遭NCPO传唤进行“态度调整”，这是军政府用于恐吓他们所认定“颠覆分子”的方法。